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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纸与油膜经受住了考验是什么文
竹纸与油膜经受住了考验
79岁的吴江还要为老伴做一把贺寿伞,庆贺老伴80岁生日。两人结婚快60年了,吴江还照着老习惯,尊称老伴为“菊姐”。两人青梅竹马。十七八岁,吴江还在菊姐家的窗下学鹧鸪叫,三长两短,听到暗号,菊姐就翻窗出来约会。 大部分约会时间,菊姐都在帮吴江还做油纸伞、做斗笠、做竹椅、做竹篾篮子和竹匾。吴家世世代代是篾匠,浙西山区有取之不尽的竹材,这些竹制的器具,窈窕又轻灵,充满了山野的清香与韧性,在年轻时的吴江还看来,就像菊姐苗条有力的腰身一样诱人。 60年倏忽而过。一个甲子的时光中,两人配合最是丝丝入扣的,就是做油纸伞。连伞把上的弹簧,都是在竹伞柄上挖了孔,用三角形的竹片轻敲进去的。还记得我们童年时,年幼力弱,需要将油纸伞头抵在砖石墙上,费力撑抵弹簧,才将伞撑开的场面?两位老人的紧密协作,就能让这幕旧时光幽幽闪回。 观赏一把油纸伞的诞生,就像观赏两人执手一生的默契。两人的动作像山歌对唱一样严丝合缝,有主歌,就有副歌;有快嘴念唱,就有悠然的和声——吴江还以木头削磨成伞头,开出30道小槽,菊姐已将她搓磨好的30根大骨架递来;大骨架刚以线穿起,埋入伞头凹槽,菊姐的30根小骨架又已递到;安上伞把,嵌入弹簧,用细麻绳串联大伞骨的边缘,伞的骨架已经清秀匀称,菊姐已裁好30条粗纸,一条条依次贴上骨架,赋予纸伞以血肉。这种檀皮纸是菊姐用青檀树皮自造的,当地人用它来写毛笔字、包茶叶、包中药、包糕点。它呈米白色,上有素淡的植物纤维。虽然,市面上有现成的白纸也可以用来糊伞,但吴江还说,纸还是老的好,柔而厚,温而润。许仙断桥会白娘子,伞上的纸是机器做的,分量就不对,戏就假了。 纸糊好了,伞头与伞缘外再贴一圈纸加固,完了吗?没完。伞还要穿皂衫,着黄袍。吴江还以锅底灰涂黑伞面,菊姐早已递上一钵子植物颜料,是她用山间中草药与熟石灰同捣而得,两位老人像过泼水节一样,以手撩动颜料,泼洒伞面,顾不得自己一手一身的颜料。伞晾干后,在阳光与空气的作用下氧化变深,再把煮熟晾凉的菜籽油刷上伞面,连刷几次,直到伞变成一种万籁俱寂的老黄色,一种故乡在深秋、在记忆中浮现的颜色。 油纸伞就像一个60年的光阴故事,绽放在吴家庭院里。 吴江还做好了老伴的祝寿伞。最大的一把是给老伴的,略小一点的六把是给老伴的六位姐妹的。他笑着说:“当年,她们是乡里的七仙女。”照计划,七姐妹会脱下自己的婆婆衫,以旗袍加纸伞的造型,为给菊姐贺寿的乡亲表演。吴江还说,这些年,他的手工纸伞供不应求,票友们要用它做演出道具,景区走秀的演员靠它摆造型,爱穿汉服的小姐姐们更是靠纸伞酝酿古意氛围,连莫干山周围的民宿,也要定制纸伞做灯罩,做房梁、墙面上的各种装饰。吴江还笑着说:“老话讲,晴天打伞是痴人,屋里头打伞是狂才。老话哪能料到今天的情势——我活到老,才知道纸伞不见得是雨里打的,恩爱夫妻不见得遭遇过坎坷患难。” 到现在,吴江还保留着在雨里检验新伞的习惯。听到疏雨打在伞面上发出“噗噗噗”的声音,比雨打芭蕉还要回响浑厚、悠然,他就知道,竹纸与油膜经受住了考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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